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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的扬羽蝶(凹凸世界格瑞乙女向)

请务必熟读以下事项再继续阅读本文:

凹凸世界格瑞乙女向

现代paro设定校园故事

私设,OOC,意识流向均有

不出现女主角名


能够接受以上请继续阅读


















  ——若是在这个春天结束之前,遗失之物能够找到就好了。

 

【一】

 

  时间已经转入四月下旬,寒冬的尾巴终于随着回升的气温一起撤离地干干净净。校园里的樱花趁着这股翩然而至的暖流,毫无保留地怒放着。花的色彩把整个校园抹上了一层满溢春天气息的粉色调,是美丽的光景,但保质期多半只到它短暂的花期结束为止。

 

  春末的校园通路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挎着单肩包,格瑞绕开拥堵的潮流,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走着。

 

  “就是说啦,我今天碰见的那个很漂亮的女生,绝对是法学系的那个学姐。”

 

  “哇,那可是个很出名的冰美人来着……哎呀。”

 

  擦肩而过的闲聊的少女们背着和她们体格不太相符的练习用竹刀,或许是剑袋的背带没有调整好吧,其中一人背上的竹刀不小心碰到了格瑞的肩膀。

 

  “啊,对不起!”女孩连忙小小声地致歉,在收到了简短的“没事”答复后,便继续和同伴一起匆匆离开。

 

  背影逐渐远去汇入了形形色色的人群,瞥了一眼她们背上的剑袋,格瑞朝着相反的方向继续着原定步速地行走。

 

  在三月初的新生入学招新祭上,比起对什么都兴致勃勃的青梅竹马金,格瑞几乎是没在任何一个社团的招新部门驻足。剑道社的宣传单递到他手上的时候,他凝视着那张印刷的有些花哨的纸张,说了句:“谢谢,不用了。”

 

  结果,直到招新热潮宣告结束为止,他还是稳定的无社团成员。

 

  并不是什么很有所谓的事情。

 

  大楼的一层,穿过门厅左转,然后径直走到最深处,最靠里侧的一个房间。刷着白漆的门扉经过了些时年变得有些变色,泛着淡淡的米黄。他握紧有些生锈的金属门把手,用力地下压。推开门走进去,格瑞把包随意地扔在了摆在屋子正中央的桌子上。空无一人的活动室便是格瑞一个人用来消遣课余生活的地方。已经是闲置很久的空房间,也一直没有任何社团使用这个位置处于偏僻角落的地方。

 

  唯一的不便之处是没有房间的钥匙,只是一届普通学生的格瑞也不可能私下给学校的公共房间重新换锁。本来也就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在这里,这点上也同样并无大碍。

 

  他从书架旁取过了扎紧的绿色剑袋,把系好的绳结打开来的时候,虚掩着的门发出了吱呀的声响,与之同步响起的是重重的踏步声,某个突然窜入的人两步并三步地朝着格瑞跑跳过来。

 

  “嗨!今天也打扰咯!”

 

  淡淡地嗯了一声,格瑞稍微地侧过身巧妙地避开了来自闯入者的极速拉近的攻势,两个人的距离微妙的被错开。这个冷淡的举止并没有让来人的热情消退,她动作自然地移动到了桌子的边缘,从下方抽出了凳子坐下,整个人身体前倾地趴倒在桌面之上,样子极其像是吃饱喝足后慵懒的猫。

 

  就连头上莫名翘起的头发都和某种猫科动物的耳朵形似。穿着红色运动外套的少女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歪过头来盯着格瑞看。

 

  “这么适合展开故事的春天大家都一副困乏又昏沉沉的样子,连带着咱家也被传染的好没劲哦。”

 

  他不做声,继续手头的事情,拆下的剑袋被小心地叠好,放置在一旁。

 

  “这种感觉大概就叫做‘春困’吧,所以一旦有什么烦心事和郁结都可以借机说是春天的错了,咱家找到一个好借口呢,你怎么想呀?”用奇特的口音,少女喋喋不休地说着,对话完全演变成了单口相声。

 

  “格瑞。”

 

  在被叫到名字的时候,他终于把目光从手上的竹刀转移到了红衣少女身上。

 

  “你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

 

  “当然有了,咱家一直都在做很重要的事。”总算肯从桌面上起身,她端正了坐姿,用食指咚咚地敲着桌面,“咱家,在很努力地找东西。”

 

  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哦。末了还刻意地强调了一下。格瑞瞥了她一眼,少女柔和的笑靥透着股饱满的精神,她的态度有些过于随意,令人十分怀疑是随口一提,就如同小孩子心血来潮的寻宝游戏一样。

 

  让人搞不懂。

 

  挥动的竹刀在空中划过圆润的弧线,分散出去的精力再度集中回来。他例行地进行每一日的剑道研习,全身心地让自己沉浸在练习当中,一切的外物都可以置若罔闻。

 

  叨扰的少女变得安静下来,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格瑞练习的模样,空旷的仅有两人的活动室,这是唯一的练习者和唯一的观众。

 

  斜射的阳光从半开闭的窗户漏入室内,地面上洒下的金色被窗框的剪影切割成了大小不一的方块。粉白的樱花被风吹落了瓣儿,打着旋悠悠地飘落下来。

 

  这种在课余闲暇之时可用平和或者悠闲来作形容的光景,约莫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

 

【二】

 

  格瑞对于突然闯入他独处时间的少女很是不解。

 

  处于这个年纪的女生,可以说是她们生涯之中又一个蜕变明显的转折点。脱离了硬邦邦管教体制的高中,头一次体会到了自主自由的感觉,也是象征迈入成年人的这个年纪,多少都会注重起来自己的衣着打扮。化着或浓或淡的妆容,穿着可爱服饰的女生比比皆是,就好比他发小的金新认识的那个名叫凯莉的女孩一样。追求时尚感加上青春年华特有的气质让这个阶段的少女们每个人都能像是故事的女主角一般美好,比起过去偷偷摸摸在看不见的地方下着功夫,她们的精致感几乎是浮上水面般的明显。

 

  可她不一样,几乎是万年不变的穿着那套宽松的红色运动装,乌黑的长发也丝毫不经打理地随意披散在肩上,与其说是随性,倒不如说是显得有些土气。

 

  格瑞也不在乎这些东西,他几乎是自己建立起来一个信号隔绝的圈,把自己屏蔽在了外面。有的人在社交方面别有建树,有的人向来就喜爱独来独往,天性如此,难以改变。出于这个缘由,他没有涉足于金的交友圈,即便对剑术有着痴迷的爱好,也断然拒绝了加入剑道社团的邀请。

 

  因此,在意外的发现一个可以供他独自消磨时光的地方的时候,格瑞的心情可以说是有少许的欣喜的。

 

  几乎不会有人来的旧社团活动室,在学校的新兴设施大规模改建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被闲置的角落。

 

  这对于他来说刚刚好。

 

  宁静是在没享受几天后就被打破了。在早春峭寒的日子里,越是接近夜晚的时间带反而越是寒冷,刚结束完今日的挥剑练习的格瑞用手巾简单地擦去脸颊上的汗水,风透过薄薄的衣料吹在肌肤上有些发凉,他取出包里的外套披在了身上。门也是在这个时候悄然被推开的。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悄声细语地问话拖着长长的音调,更像是在喊话,身着红衣的陌生少女在活动室的门口小心翼翼地向内张望。

 

  “啊,有人在呢!”看到站在房间中的格瑞,她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有什么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发问。

 

  “哎,你愿意理我呢!”套着肥大运动服的少女吃了一惊,眉开眼笑道,“是哦是哦,是有一件。咱家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找了很久,正好这里有人,想要问问你有没有看到?”

 

 他听着女孩一本正经地叙述,一面埋头收拾着着自己的背包, “什么样的?”

 

  “啊……是、是……”口齿伶俐的少女突然变得结巴起来,她面露难色地依靠着墙壁,两手胡乱地在空中比划着意味不明的动作。

 

  这种奇异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分钟。

 

  红衣少女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两只手交叉地扭来扭去。

 

  “对不起,咱家忘记了……要找的是什么。”

 

  他一时间有些哑然。

 

  “但是!就是在附近弄丢的,这点是可以保证!”少女拔高了音调,试图为自己的失态拼命做些解释。

 

  依旧是一句根本没什么用的信息。哪怕的帮者有心也无能为力。何况,格瑞不觉得自己是个足够热心肠的人。

 

  他拉上了背包的拉链,把它在肩上挎好。

 

  “我先走了。”

 

  丢下不认识的少女一个人在部室也不是什么不礼貌的举动,她口中的丢失物品本也就与格瑞无关。他走出老远唯一后觉不妥的却是忘记了提醒她临走的时候记得带上门。算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专门会跑去的。他摇摇头,转瞬就把少女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没想到她第二天又跑来了。时间比昨天要提前一些,蹑手蹑脚的样子活脱脱是只做了亏心事的猫咪。必须要说的是,她果然是忘记关门了,活动室的门大敞,也亏在格瑞不在这里放除了练习用剑以外的私人物品,可他还是皱起了眉,忍不住在心里提点了下少女的粗心大意。

 

  “你好,又打扰了。”她毕恭毕敬地冲着格瑞问好,鸢色的眼瞳躲躲闪闪地窥探他,样子显得十分拘谨。

 

  确实是打扰了。挥剑的动作顿了一下,他选择不去搭理少女。

 

  “咱家,还是来找东西的。”她自顾自地补充说明,也不在乎格瑞究竟有没有回答。

 

  结果那一天还是以少女一无所获作结。格瑞也还是到了时间就自行离开,少女在活动室里转来转去,满脸的苦闷。

 

  总之是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他想了想,对她多留了一句话。

 

  “你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她停止了圆锥一般的画圈运动,鼓着脸哒哒哒地跑开了。

 

  关门的工作最后还是落到了格瑞的头上。

 

  大学的课程不是每日课满,总有几天是能够落得休息的,格瑞的练习时间却不会因为课程的安排调整,他把时间规划在了一个固定的范围,和某种严格规整的图表似的不容打乱。

 

  而自那之后的每一日,自称在寻找丢失物品的奇特少女都会赶来。她总是在格瑞到来之后突然出现,又在他离去前抢先离开。这样的事情持续久了,共处一室的人想要没有交集都很困难。率先打开话匣子的是少女,大约是在过去一周的时候,她有意无意地,指了指格瑞日常练习用的竹刀。

 

  “你很喜欢剑?”

 

  “算是吧。”

 

  不轻不重的回复充满敷衍,但少女却很是开心,她干脆地搬了张凳子坐好,两手托着腮地望着格瑞。

 

  “真好,剑术是相当了不起的一项爱好。”

 

  格瑞仍然是一声不吭。在大学期间有很多事情都能够比过去放得开,最典型不过的就比如说体现在,恋爱方面。虽热爱独来独往,也始终是一张缺乏生动表情的冷淡面孔,格瑞的确是一个相当帅气的男生,不仅如此,还具备优异的成绩,这样的条件使得他在同龄的男生里显得格外出众。同班级里的女孩子们那些怀揣小心思的私密讨论里,时不时的也会提及他的名字,甚至,也会有大胆的女孩子主动地向他表示出略带羞涩的好意。所以在听到少女的话时他没有多在意,这句台词就搭讪的话来说甚至都会稍显老套。

 

  少女当然不知道格瑞的想法,她还在注视着,满脸的认真。

 

  “咱家也好久没有练剑了,不知道再次拿起它的时候,会不会觉得生疏……等到找到了该找的东西后,再重拾吧。”

 

  格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当下会向她提问了多余的内容。或许是那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遗失物在少女口中出现的频率过高,又或许只是随口而出。

 

  “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么?”

 

  “嗯。”她点点头,用手指缓慢地拨了下翘起的头发,“必须要早点找到才行呢。”

 

  不知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打气话语。少女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冲他挥一挥手,“今天先这样,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我再来继续找。”

 

  “嗯,再见。”他握住竹刀的柄,目送着少女的身姿远去。

 

【三】

 

  两个人变得逐渐熟络起来也就是不多时的功夫。这还是需要得益于少女活泼外向的性格,和她坚持不懈地每天按时出现,绝不缺席的功劳。

 

  她似乎对新奇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心,总是会提出些稀奇古怪的疑问,其中包括且不只限于新型的手机型号、最近的校园动向、流行的歌曲或者是电视节目。她好像什么都想问,却又对什么都一知半解。格瑞觉得少女整个人都和时代很脱节,他曾经不经意地问过她为什么说话带着种古旧腔调的方言,少女歪着头满是不解。

 

  “漫画呀电影里不都有这样的角色么,出于憧憬就想要模仿看看了。啊……咱家还以为这么说很流行呢。”

 

  真心是让人不知做何评价的个性。不过就脱离时代这点上他自己也一样没什么资格去说她。这些流行也好时尚也罢,都不是格瑞所关心的领域。

 

  所以大部分的对话都是一方倾注的,少女除了她感兴趣的新鲜事以外还会和他闲聊些不晓得从哪里打听来的旧事。

 

  “格瑞知道吗,这个活动室以前也是隶属于剑道部的呢。”

 

  她不经意地提到,手里翻着她从书架上找到的漫画书:“你看,这个就是之前放在这里的,还有好多好多。漫画超适合打来打发时间的哦。”

 

 匆匆扫了眼标题,是他有印象的一本漫画杂志。当然,格瑞是不喜欢看漫画的,他好友的金倒是足够热衷于这些,每次喜欢的新刊发售总要拉着他一起,内容他是一次都没看过,最多也就是能够对它们的刊名有着模糊的记忆。

 

  “啊,是这一篇。”她哗啦啦地翻动书页,在其中的某一页停下,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表情。漫画是个名为《凤蝶》的短篇故事,题材约莫是恋爱向吧,格瑞瞟了一下,黑白的题图上铅字印刷着“十四”“已完结”这样的字样。

 

  “真怀念……这一版的译名很特殊,和咱家的名字一样呢。”她用手指指着作品的名字,又指了指自己。

 

  这是一个跨度过大的连线游戏,少女的言行举止在格瑞看来着实孩子气,她念叨着要把漫画重新看一遍,像是在研究琢磨什么关键性的课题般卯足了劲儿。

 

  “很好看?”

 

  “没有啦,是个蛮奇怪的故事。虽说是爱情故事,可咱家还是觉得读不懂,过程过于突兀。咱家不喜欢这个男主角,只是觉得女主角很可怜呢。”

 

  她把头微微抬起,把身体挺直靠在椅背上,在书本中停留的视线上移转移到了格瑞这侧和他四目相对。明明只是针对一篇漫画,她这种严肃正经的样子俨然是个点评大作的评论家。

 

  “是很可怜哦,喜欢上和自己不同种的生命体,异种恋爱听似很浪漫,但实际上一定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呀。”

 

  他有点惊异,这种带着忧愁感的话不太会像是出自少女之口,可她的样子很是平静,深色的眼睛里连一丁点儿能够被唤作哀伤的情绪也没有。

 

  是想得太多了吧。他想,不过是一句对漫画内容的评价。

 

  “哎,格瑞呀,你知道吗?”又是这个熟悉的惯用句式,每每她这么说的时候,后半句总会跟着些稀奇古怪的内容,“蝴蝶也是会报恩的哦。”

 

  完全不晓得和刚才谈及的话题有什么关联性,动物的报恩情节他当然有所了解,诸如仙鹤报恩、田螺姑娘、又或者是浦岛太郎和舌切雀,很多都是家喻户晓的故事了,这里面多多少少都涉及类似的情节。不过,传说终归是传说,是靠想象的创作产物。

 

  “哎呀,你想想,仙鹤都可以报恩的,蝴蝶当然也可以了。就打个比方,如果咱家是蝴蝶,格瑞能帮咱家找到想找的东西,那最后一定会有好回报的!”

 

  话题变得越发脱线了,继续下去思维都容易被少女的离奇发想带的跑偏,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就此打住。

 

  少女那方看起来没有这个打算,被点燃起了兴趣,她不依不挠地把对话拉回,用愉快的腔调试图调动起格瑞的兴趣:“真的不考虑看看?至少听一下下报酬嘛。”

 

  不,前提就根本无法成立,可她很明显是没在意到这个关键性的部分。

 

  “……你是蝴蝶么。”

 

  “呃,所以说是,如果嘛……”她略感心虚地挠了挠头,声音也随之一同低落下去。

 

  “然后,你想起来要找的东西了?”

 

  “这个……”

 

  反问的话语很有效,一时语塞的少女停止了她方才热情高涨的话题,她此刻显得有些失落,不过,这份失落持续的时效也就只是短暂的片刻,低垂的头重新昂起,她“啪”地一下把手里的漫画书合上,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姿势。

 

  “很快就能想起来了,咱家有这种预感!”

 

  “……你挺乐观的。”他面无表情地感叹了一句。

 

  听罢少女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格瑞倒是完全不觉得这能算是夸奖。围绕在他们之间的周而复始是这种没营养的对话,“明天见”三个字如同某种约定的暗号,他和少女就是两个占据了秘密基地的孩子,靠着这样单纯的话语日复一日的得以相见。

 

  这种日子还会持续很久吧。这般思考着,他发觉自己已经能把这种共处称之为“日常”了。失去独处的时间本应觉得厌烦,可少女的加入给格瑞带来的并非是无法忍耐的心烦气躁,也许,这不是什么坏事吧。

 

 

【四】

 

  活动室到来了意外的客人。就在格瑞练习的空档,有人咚咚地敲了几下门,他转过头看见的是金那张大大咧咧的笑脸,他冲着格瑞招招手:“啊,是格瑞呢!我来玩咯!”

 

  来访者只有金一个人,往常和金形影不离的紫发少年与时不时出现在他旁侧黑发少女此刻都不见了身影。似乎是察觉到了格瑞的疑虑,金叹了口气:“幻今天有事要忙,我本想去找他,等他结束了交付的工作再一起回去,不过……还是不太熟悉这个学校环境啊,找了半天,我也没找到档案室在哪边。在这里闲逛,就发现格瑞了。”

 

  他的青梅竹马在认路方面可能比起常人要严重缺乏方向感,档案室明显也不是在这幢楼,格瑞无奈地思考着,把正确的方向给这个迷糊的家伙指了清楚。

 

  手机的提示音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解锁屏幕,金对着那条信息默念出声。

 

  “对不起,今天核对信息比较多。会忙到很晚,金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接到好友信息的金敲完了回复,在得知没法和友人一同回去他有些小小的失落,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份心绪转向了这个他意外发现的地盘。

 

 “格瑞最近原来一直都待在这里呀,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金发的少年仔细地打量着屋内的一切,从格瑞搁置背包的桌子绕到了书架旁,“哦!还有漫画呢,这个杂志是我一直都在买的。期刊编号……是三年前的呢!好怀念呀!”

 

  这场景显得有些熟悉,少女若是在的话,想来和他这个童年伙伴定会相谈甚欢吧,两个人都是好奇宝宝,有股不会被冲淡的精神力。

 

  话说回来,少女今天还未出现。通过桌上的手机格瑞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时候已经不早,按照通常情况下,她理应早就迈着欢快的步子一蹦一跳地过来和他打招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他想起少女那番念念不忘的寻物台词。那么热衷于搜寻的她,是否是在其他地方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又可能是因为其他的理由才不能到来呢?

 

  一旁的金还在持续地晃荡,活动室本来就没什么可供参观的稀奇玩意,很快就能一圈逛完。

 

  “老是一个人待在这里,不会觉得无聊吗?”

 

  金的发问让他从思索少女的去向中回神,回想起来从最初发现这个空置的活动室以来,他就没感觉过无聊。撇去花费在剑术研习上的时间,少女每天定时准点地观赏他的练习,哪怕看似是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也能多少带来些不一样的调剂。

 

  日积月累的相处下来他也才明白了一件事,少女那番状若搭讪的台词并无他意,剖开来看是再简单不过的感慨,纯粹干脆。

 

  “不是一个人。”他在头脑中挑选了一下合适的语句,“还有别的人会来,年纪相仿的女生。”

 

  说完已经开始后悔,透露了多余的信息。

 

  “她只是今天不在。”

 

  金看起来有点疑惑,不过在小小的惊叹过后他相当开心地称赞。

 

  “是这样吗,唔……不过那很好啊,格瑞也交到了新朋友呢!”

 

  人的交友永远是阶段性的,到了新环境就会认识新的人,哪怕是一起长大的发小,逐渐变得缺少话题,不再时常交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和金是不同,无法迅速地发展起来崭新的友谊,硬要说的话在人际交往的方面,或许他也是欠缺着些什么吧。

 

  一个多月以来唯一和他有所亲近的少女,到底能否算作格瑞的友人呢?他也一样无法当机立断地定下结论。

  

  于是直至那天结束,少女始终没有露面。他是和金一起回去的,这件事自升学以来也是个稀罕事,握住铁质的门把手把门仔细地关好,他忽然生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像是某种淡淡的期盼落空了的失望感。

 

  习惯真可怕。哪怕就只是失约了一次。

 

【五】

 

  事实上证明的确算是格瑞杞人忧天,第二天少女就恢复了惯例准点前来。在早晨的时候他听到了关于闹鬼的传言,具体来说是有人在夜深人静的教学楼目击到了突然冒出的少女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这种无聊的流言蜚语格瑞本是不在意的,直到关于这“女鬼”的特征偶然间传入耳中。

 

  红衣黑发的寻物少女。很自然而然地,把这个话题里的人物与她对应了起来。

 

  只不过是一天没见,她在格瑞不知晓的地方就莫名其妙的出了名。他没有细细追问她究竟是在干什么,简明扼要的询问得到的不过是她一脸迷糊相的回应,不清不楚的根本算不做答案。不过想来少女的种种奇行层出不穷,连找个东西都能闹出风波,对此都有些习以为常的他不由得有种深刻的无奈感。

 

  事件的中心人物显然是对此毫无自觉,她一脸兴奋地把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在格瑞眼前晃来晃去。

 

  “格瑞,你知道吗,咱家有一个重大发现。”

 

  那张纸被高高举起,上面用黑色的签字笔画着不可名状的涂鸦,他对着那张图仔细地思考了很久才缓慢地开口:“……蛾子?”

 

  “是蝴蝶啦!”她嘟起了嘴巴,不满地纠正他。

 

  必须坦诚的说少女的画技实在是堪忧,拙劣的笔触勾勒出来的图像怎么看都和蝴蝶相去甚远。肥胖的主体和一大一小的翅膀,应该是触角的部分画的也是两边不对称,一侧还被涂黑糊成了一团黑疙瘩。虽说是张叫人充满微妙感的作品,但既然少女这般强调,再深究于这个问题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他跳过了对画工的评价,把重点挪到了“重大发现”上。

 

  “所以呢?”

 

  “所以说——咱家终于想起了一点关键哦!”她单手叉腰,神气活现道,“咱家要找的就是这样子的。不是动物,是和这样类似图案的很小件的东西。绞尽脑汁好不容易记起来,就赶紧地画下来了。”

 

  你有什么线索吗?对少女的质问格瑞无言以对,这条似乎让她煞费苦心才获取的新情报能起到的实质性作用过少,单凭一张难以辨识的手绘图根本无从下手。他深知自己不应该陪着少女胡闹,然而要给正在兴头上的她浇上一盆冷水却又让他迟疑了。

 

  “那你加油。”

 

  斟酌再三说出的话透着生涩别扭,在旁人听来只会认为是在搪塞。少女笑眯眯地重重点头,拿着纸片继续在她不可靠的记忆里试图搜寻出些新的信息。格瑞看着少女热忱满满的样子,难以言明的心绪届时浮上心头。

 

  我陪你找。

 

  他突然很想这么说,话到了嘴边便卡回了喉咙。

 

  “如果有发现,会告诉你的。”

 

  她一愣,回应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真的吗?谢谢格瑞啦!”

 

  明明前不久才说着些不靠谱的内容声称要他帮忙的,这会儿就突然变得客气起来。她的想法果然叫他搞不明白。

  

  “联络方式留一下吧,知道了什么会通知你。”

 

  他掏出了手机,调出了通讯录。少女却没有动作,她忸怩地把两手紧攥着,为难地别开了目光。

 

  “我不用手机。”

 

  连通常坚持的方言自称都没加上,少女捏着涂鸦的纸片,眼神死死地钉在上面收敛起了笑容。她埋头的样子有些闷闷的,如同埋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事。

 

  “电子邮箱也行。”

 

  “电脑也不用。”

 

  他怔住了,盯着她看了很久才确信少女不是在和他说玩笑话。率先提出建议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反而变得尴尬,沉默了数秒,他把界面调换到了备忘录上。

 

  “那告诉我你的专业班级。”

  

  还是不说话,少女反常的态度叫他心生不解。细想起来他似乎也没在活动室之外的场所看见过她,大学的校园本就宽阔,不同的专业连作息都不尽相同,碰不见一两个特定的对象很是稀松平常,他想不出她隐瞒信息的理由,脑中浮现的思考把格瑞的想法拉向了另外的方向。

 

  “你是外校的学生?”

 

  “不是,就在这个学校读书。”回答来得利落干脆,她终于肯抬眼直视格瑞,眉眼中藏着不安局促的感情。

 

  “我……我知道这样说很奇怪,但是,我想主动去找格瑞,该见面的时候,是绝对会见面的。”

 

  和他提案的前提根本撞车,但明显由格瑞去自主联系她的方案让少女不太乐意。纵使一向摸不透节奏如她也面显窘迫,像是为糟蹋了他的好意而难过着。

 

  “也行。”

  

  就当做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他不再做追问,拥堵的丝丝感情环绕着退却不下,格瑞终止了对话一门心思地投入练习。少女也默不作声,用笔在作业纸上戳戳点点,画出些奇形怪状的圆。

 

 待到结束的时刻,他拧开水壶盖补充完水分,准备离开之际,却发觉她还纹丝不动地杵在那里。

 

  “不回去么?”

 

  “嗯,再等一会。还想多花些时间待会儿去找找,不抓紧时间不行。”

 

  又是抛来这种不明不白的对话。她天天挂在嘴边说的东西虚无缥缈到过分,只叫人读不透心思。他有点烦闷,懒得再多说任何话。

 

  “好吧,那再见。”

 

  回去的路上刮了很大的风,天色骤然转变作暗沉,不多时雨点便劈头盖脸地砸下。格瑞没有带伞,只得加快了步伐。挤上了摇晃的电车,雨水混着咸咸的汗水蒸腾出潮湿的气味,他把湿透大半的外套脱下,隔着车窗望着外面灰蒙蒙的积雨云。

 

  格瑞忽然想起留在活动室的少女。

 

  应该等等她一起走比较好。

 

  他在车厢的一角紧挨着扶手站稳,在心里估量了下拿伞折返所耗费的时间。电车班次的间隔不长,加紧一下步速也许返回的话也许……报站的电子音把格瑞的思考强行拽回了现实,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坐过了站。

 

  真的够傻。说了句借过后匆忙从人潮中挤出,脚踏在月台上的格瑞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个自嘲的念头。

  

【六】

 

  春季的天气总是飘忽不定,昨日才下过的雨,次日便放晴了。课表上的课程安排中今天的是些因为调课而堆积在一天的晚课,像格瑞这种非住宿生在空闲下来的白日里完全可以不去学校选择在家度过。他从公寓的阳台向下望了一眼,被雨水冲刷过的水泥地面还没有完全蒸发干,透着比通常更加暗的灰色。把背包收拾好,他想了想,从柜子里随便拿了一把折叠伞塞进夹层。

 

  还是跑来学校了,可活动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桌上放着少女昨天悉心研究的随手涂鸦,她离开的时候看来是忘记带走了。

 

  画的怎么看都很难说是蝴蝶,按她来说是小物品的话范围也过于宽泛。

 

  格瑞把那张纸装进口袋,时间还早得很,连正午都没到,校园里冷清得很。他一个人在暖洋洋的太阳下踱步,盛放的春樱经过一夜的骤雨被打落了不少,粉色的残花被人踩过,脏兮兮地在地面上铺成了一片色泽暗淡的绒毯。

 

  “格瑞。”

 

  循着声音看过去,披散着黑发的少女从林荫道的那端奔跑过来,抬高了胳膊冲他挥手。她跑步的速度挺快,不多时就凑到了他跟前,红扑扑的脸颊上挂着欣喜的笑。

 

  “你看,咱家这就见到格瑞了!”

 

  “嗯。”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他把口袋里的涂鸦纸取了出来。

 

  “落在活动室了,正好碰见顺便带给你。不过……”他顿了顿,“这个能先放我这么,就当做个参照。”

 

  他自己都觉得这谎话拙劣到惹人发笑。

 

  好烦,像个笨蛋一样,从昨天到现在都在做着搞不清逻辑的蠢事。

 

  包里的伞沉甸甸的很占空间,他尽力不去想这件事。

 

  “哇!谢谢!当然可以了。”她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笑眼弯弯的。格瑞发现她翻卷起来的衣袖里侧沾着脏兮兮的污渍,黄褐色的泥点混着暗褐色的痕迹,察觉到他在盯着看,少女飞快地把袖子理平。

 

  “有件可以确信的事情。”她把那只袖子拉扯得长长的,用手心抓着它,整个手掌都包在了里面。“咱家想找的东西是在学校里弄丢的,而且我要找的,大概不完全是蝴蝶状的小玩意,而是和它联系在一起的某物。”

 

  “还有呢?”

 

  脱口而出的问题。

 

  “想要在……不对,是必须在春天结束前找到它才行,对于我来说是这样。”

  

  她的脚尖磨蹭着地面,运动鞋的橡胶底发出了嚓嚓的细微响动。

 

  “哎,这不是优等生的格瑞嘛,一大早的就在这里优哉游哉地逃课?”咯噔咯噔的声音和话语同步在身后发出,一双亮闪闪的尖头小皮鞋落入视野里。踏着它的女孩长着张精致姣好的面容,她化了淡妆,整个人的穿着打扮也走着成熟可爱的风格,水红色的背心窄裙外套着件粗毛线的针织衫,吮着棒棒糖,凯莉用夸张的语气投来了质问,眼光里显而易见是满满的玩心。

 

  “和你没什么关系。”他瞥了一眼,根本不想多做解释。

 

  “真冷淡啊,偶遇熟人打个招呼而已。”

 

  “我们没有很熟吧。”

 

  凯莉“切”了一声,玩弄起她镶嵌着贴花的美甲,目光在他和少女之间扫过:“听说你交了女朋友,说是恋爱能改变人,这句话看来也不准呢。”

 

  “女朋友?格瑞的吗?”身后的少女歪起了脑袋,不明所以道。

 

  “别胡说。”

 

  奇怪的感情又开始外泛,消息的来源多半是金,不过目前看来已经经由第三方添油加醋成了全新的版本,当然,能得出这种附带臆测的结论多半正是眼前这位。

 

  “嗯?难不成是我的推理有误吗,还是……你不愿意承认?”

 

  承认什么,没什么可承认的吧。

 

  微妙感到了不爽。手指压到的地方正是背包的外层,放着伞的地方。他愣了下神,单肩包的带子滑脱了下来。

 

  少女还在格瑞的背后探头探脑,伸出手试图抓住他的包带却徒然划空,浑然不觉自己的模样很滑稽。

 

  “走了。”他把滑落下来的包重新背好在肩膀上,不想与这个心思狡黠的魔女多打交道。

 

  “啊啊,真是无趣的男人,还是金比较有意思。”黑发的魔女伸了个懒腰,兴致缺缺地咬碎了口中的糖果。

 

  “没有的事情哦,和格瑞在一起,才不会觉得无聊。对咱家来说,只要能说上话就已经觉得足够了。”少女没及时跟上,她还站在原地,两手握拳身体前倾,喃喃地辩解,语气笃定而又认真。

 

  扔掉了棒棒糖的塑料棍,凯莉的注意力早就偏向了别处,高昂着颈子宛若一只优雅的天鹅,她没有搭理少女的话,略施粉黛的脸孔上倒像是未能恶作剧得逞的扫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正好可以诠释格瑞现在的状态。他折回去,握住少女的手腕把她拉近身边。

 

  “多说无益,走吧。”他重复了一遍。

 

  “嗯……好!”她随即笑着应答。

 

  凯莉用奇怪的眼神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单手抵着下巴。格瑞似乎听见对方低声咕哝了一句“怪人”。

 

  “你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么?”

  

  忽的冒出了想法,他忆起金向他吹嘘过凯莉情报来源的可靠和广泛。那张纸被仔细地展平,举到了跟前。

 

  “这是什么?”凯莉翻了个白眼,面上奇怪的神色愈发浓重。

 

  “是蝴蝶哦!”旁边的少女一字一句地补充。

 

  “……蝴蝶形状的东西,大概是装饰品。”

 

  衣着光鲜亮丽的黑发女孩挑起了眉毛,冗长的沉默后她总算斟酌好了字词:“蝴蝶形状的东西本小姐是不知道啦,我只是觉得,你不会是在发梦吧?”

 

  “算咯,反正就和你说的一样‘与我无关’。”凯莉吐了下舌头,慢悠悠地转身,高跟的小皮鞋踩在水泥板的道路上带起清脆的细响,“你要是想说梦话,或者讨论什么抓蝴蝶的心得我倒是可以推荐你去找那个一脸呆样的冰女,善良可爱如我爱莫能助,要是问我适合出游的圣地倒也略知一二,和你的女朋友记得趁着春天风光好赶紧去哦。”

 

  魔女笑着离开,留下了满是玩味的戏谑话语。

 

  格瑞快步冲着反方向前进,倦怠感侵袭了全身。也许他就不应该去管这件事,但又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莫名上心。

 

  “格瑞,格瑞!”

 

  少女的呼唤让他回神过去,他才发觉自己拽着她的手臂拉拉扯扯地走了一路。她的步速是跟不上格瑞的,这般走着想来也知道很吃力。

 

  “抱歉。”他松开了手,犹豫了一瞬,“弄疼你了?”

 

  “完全没事,只是觉得你的表情有点吓人。”她摆摆手,抬起的袖子下端也沾着点点褐色的脏污,连成的印迹排成长长一道一路延伸进了袖口,深红色的底色让它们很难被一眼察觉。之前她的衣服有弄得这么脏么?那道褐色痕迹微妙地让他感到一丝丝的不舒服。

 

  “谢谢,还有,对不起。”她冷不丁道,又是道谢又是道歉。

 

  “……没事。”若是少女是对他询问凯莉那件遗失物的事情致谢的话,他反而心觉受不起这句话,连格瑞自己都觉得理由不明。

 

  或许是因为她那句带点傻气的辩解吧。

 

  “你接下来有空吗?”

 

  他点点头,晚课在七点钟,就打他剑术练习规定的五点半来算,也还有老长的时间。

 

  “还要去找吗?”

 

  “对哦,但是现在算了,而且……我已经决定自己找了。我们稍微逛一逛,在学校的附近走一会儿,说说话。”少女仰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太阳,又忘记把自称改成她惯用的模式。

 

  他同意了。结果就这么一路走到了校园之外,随着时间朝正午推进,气温越发热起来,太阳的光裹着厚重的温暖,空气里满是浮动的尘埃,亮闪闪的。她躲在树荫下谨慎地前进,借由宽大的阴影将整个人笼罩其中。

 

  “格瑞,你知道吗?古代也有人会做变成蝴蝶的梦哦。”

 

  “嗯。”

 

  那是庄子吧,哲学思想课有学习过。

 

  “咱家猜做这个梦的时节一定是春天,环境能诱发人的想象嘛。也说不定是蝴蝶托梦给他。”

 

  “是么。”

 

  应该不是这回事,但是,就先姑且当做这样好了。

 

  “但是梦是会醒来的,春天也会结束。蝴蝶一年四季都会有,但不一定还能碰上那只一模一样的蝴蝶。”

 

  这都什么跟什么。少女背向格瑞,叽里咕噜地叨扰那些叫人一头雾水的东西。他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却又只透露给他一半。

 

  “春天结束了会怎样?”

 

  一阵的沉默,她笑了,不是那种神采奕奕的笑容,深邃的眼瞳平静如镜。这个神态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格瑞想起来了,少女上次和他讨论那部与她同名的漫画时候就是这样。

 

  “不会怎么样的,就只是春天结束了而已。什么都不会改变呀,对格瑞来说就是和往常一样。”

  

这个回答非常没劲。

 

到头来他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的收获就是从她那听来的这些不知所云的异想天开。

 

“嗯……从这边看过去可以看见我家耶!”少女踮起脚尖,把头尽力地向上扬,发出感慨,“就是那边那个,刷成灰蓝色的阳台公寓。”

 

“如何,和漫画里一样吧?”

 

“大概吧。”含糊道,格瑞眺望向了别的地方。林立的写字楼上光秃秃的,只有成片被涂抹开来的灰色。

 

“唔,怎么了?啊,这里原来是有一个好大的灯牌来着,不过早就拆掉了,因为事故。”

 

“是这样啊。”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想起有关于这件事情的新闻报道。

 

可这些都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打算回家了吗?”他指指矗立的公寓大楼。

 

她摇头:“想回去,但不是现在啦。现在回不去。等下还要继续回学校找东西。格瑞呢,要回家了吧。”

 

“嗯,要回去了。”

 

他才不想这么说,少女的后半截话硬生生地堵死了在格瑞脑海里可供自己周旋的余地。于是顺应着作答,阳光刺得眼睛发痛,反射在地面的眩光晃眼到难受。站在影子里的少女忽然伸手拉住了格瑞的手,指尖的触感凉凉的,用上的力道很小,比起握住手,应该只是简单的贴碰。

 

 不真切感转瞬即逝,少女抽回了手,冲他露出俏皮的微笑:“再见,要好好回家哦!不可以东逛西逛。”

 

“好。”

 

乏味的对话被单字终结,格瑞通过十字路口再回头望去,少女的身姿已经不见了。包里的那把伞还是从哪里拿来的回到哪里去,他徒劳地把它背出来一趟。雨水的痕迹早被蒸发个干净,高挂天际的春日抹消掉了雨后的印记,只有空虚和烦躁徒然残留于心。

 

 

【七】

 

  胡思乱想导致格瑞耗费的时间比平常还要多,他回活动室的点那里还是空空如也的,本该是来练习的,举起剑袋拆开了却又把它放了回去。盯着被夕阳染红的树梢发呆,云霞般的樱花凋谢了大半,枝头甚是孤零零的。

 

  春天要结束了啊。

 

  一坐就坐到了该去上课的点。结果自然是走迟了。

 

  想单独一个人找个适中的位置坐下也没有。金和他的伙伴提前占好了座位,见到他便招呼他过去。晚课的内容一个字也没听进,临时使用的教室拥堵又透着股寡淡的霉菌气味。抬眼望了下教师在多媒体荧幕上演示的课件,格瑞心不在焉地用笔尖在课本上勾勒。纤长的锤状触须和扇形的翅膀,书页的空白处被蓝色线条构成的蝴蝶填满了。格瑞的画技也称不上好,然而比起少女画的还算有模有样。那张作业纸被展平摊开在桌上,不一样颜色和笔触画的蝴蝶从一段向着另外一头延展。

 

  他把手搭在少女绘制的图纸上。手指接触到的纸张感觉有些平,签字笔划过的凹陷感都感受不到。

 

  “格瑞,你在画什么呢?”金发的脑袋探过来,和他坐在同一排的金指了指他魔怔似的涂鸦。一不留神画了一整页,墨蓝色的线条蝴蝶密密麻麻地爬满课本。

 

  “没什么,随便画的而已。”他把书翻到下一页,深浅不一的圆珠笔痕迹隔着一页纸透了过来。

 

  “金。”

 

  “嗯嗯?”被叫到名字的少年猛地抬起头,金还在试图从翻过去的纸张缝隙偷偷琢磨格瑞画下来的内容。

 

  “要是春天结束了你能联想到什么?”

 

  ——什么也没有。头脑中是少女的答案,温柔平和的笑容叫人疲惫不堪。

 

  “春天……嗯哼,要说的话就是相遇与离别咯。”

 

  金这番故作深沉的言论让他愣了下:“哪里套来的话?”

 

  “切,被发现啦。漫画里的啦,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经典?我还觉得很帅气呢。”

 

  思绪又飘开了,无心练剑的今天他借着这个空档翻阅了少女之前研读的漫画书,从第一本开始到最后都浏览了一遍,主要是她频频涉及的短篇。老实说确实不算有趣,格瑞翻了几页就有种想弃看的冲动。根本不算打动人心的故事,结尾也是莫名其妙。

 

  半人半蝶的女主角可怜他是认同的,最初开始喜欢上人类就是不幸。失去了同类,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在人类社会生存,也不知她之后会怎样,单凭格瑞想不出。

 

  乱七八糟的故事,然后是仓促草率的收尾。

 

  名副其实的“这样的结局”。

 

  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突然很想见少女一面,连个联络的手段都没有,格瑞也不能像她一样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绝对能找到对方。

 

  他想当面指认她说的都是些空想话,好像不这么做就不得安心。

 

  下了晚课早过了十点钟,铃声一响他就揣起包先行离开,露重的夜晚散发着寒气,金无意提到的离别叫他很是烦躁,这个字眼浸透着股说不出的绵长忧愁。

 

  把这些全部怪罪到春天头上,根本就是逃避吧。

 

  活动室的门是开着的,里面黑洞洞一片,他摸索着想要寻找电灯开关却被一个声音制止:“别开灯!”

 

  她居然在。少女蹲在屋子的拐角,扒着尘封的柜子努力地伸手够着什么东西。他走近过去,离近了发现她的黑发乱蓬蓬地,湿掉一大把紧贴在后背,上面还沾了些什么,衣服好像比之前搞得更脏了。格瑞从包里拿了纸巾给她,蜷在角落的少女摆摆手示意她不需要。

 

  “你在做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手指着墙壁和柜子的缝隙。实在是太黑了,他用手机的光作为电筒照明,还是看不清楚,打进去的光线没办法弯折,视线形成了死角区,格瑞又试了一遍,他俯下身,使劲地往里面瞅。

 

  “那里面有什么吗?”徒劳的尝试后,他爬起来看向少女。借由手机的微光格瑞看清了少女的脸,也是脏脏的,右脸颊上不知道是灰土还是泥,她把头埋下不让他看,好像刚哭过,说话的腔调沙哑极了。

 

  “我找到要找的东西了,卡在缝隙里拿不出来。拿出来也没有用,我拿出来也不能怎么样。”

 

  “把灯打开,我来弄。”

 

  “别。”她态度坚决地阻拦,脑袋低垂,乱作一团的黑发遮盖住了少女的侧脸。

 

  是怎么才能搞成这幅邋遢的模样,她现在的状况简直宛若在泥里滚落狠摔了一跤。少女把头深深埋着,身体还在轻微地颤抖。

 

  “先回去吧,明天再来。”这么说也不太妥,他补充着,“我和你一起来。”

 

  “谢谢,有这句话已经很开心了。”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夹带哭腔的声音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复。

 

  “春天真好,却也真糟糕。结束得太快了,连一件事情都办不完就终止了。”

 

  听不懂,不明白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扫射进的是手电筒的光,啪的一声活动室的灯被打开了,整个室内的黑暗在光亮的瞬间消失殆尽。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无法好好地睁开,格瑞半眯着眼,凭借着微弱的视线以及带着少许怒气的训斥声判断来者是值班巡逻的老师。

 

  “这么晚了待在这种地方做什么!连灯也不开,这位同学你是哪个学年专业的,晚上不要一个人肆意在这么偏的地方逗留啊。”

 

  一个人?他感到了血液的凝固,周身都在发冷。那股讨厌的预感被无限扩大,他艰难地望向了自己的身侧,那原本应该是少女蹲伏着哭泣的地方。

 

  没有人,少女待过的地方谁也没有。

 

  冰冷的空气包围着格瑞,他怔怔地把揣在口袋里的涂鸦纸慌忙拿出,少女画的蝴蝶不见了,整张纸是一片空白,带折痕的纸张边缘被划上了一道浅浅的蓝色圆珠笔印,这是格瑞晚课时候不小心弄上的。

 

  “同学?”见他不作声,值班的教师试探性地喊道。

 

  “抱歉,我找一下东西,马上就走。”

 

  “真是的,现在的学生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之前也是,新生的里那个叫凯莉的女学生,大半夜跑来教学楼拿东西,在学生间传播了些奇怪的传闻……年轻人一个个都这么粗心。”

 

  背后的中年教师喋喋不休地抱怨,话语清晰地传入格瑞的耳中。

 

  “你不会是在在发梦吧?”穿红色洋裙的凯莉这么说过。

 

  他从老早之前就认错了事实。春天结束了就会梦醒,可这不单纯只是一场白日梦。

  

  扶住柜子的边缘,好在它并不是重到难以移动,以格瑞的力气还是能够将它向外拖拽片寸的。距离被拉宽了,有什么东西从墙和柜子之间掉了下来,他走过去,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挑了出来。

 

  银色的钥匙沾满了灰尘,上面挂着褪了色的蝴蝶形钥匙扣。

 

  细细把钥匙擦干净,他把亚克力制的蝴蝶挂件捏在了手心。她画的果然一点也不像,而且谁又能想到会掉在这种地方。

 

  和老师再次道歉走出大楼的时候格瑞的手始终紧握着那件小小的失物,头脑前所未有的疲惫不堪,混沌成烂泥一团。应该马上回家,却又不想立刻回去,正如同他就着不知名的冲动背着用不上的伞乘着电车专门来学校一趟一样。

 

  “咦?这不是格瑞吗,这么晚了你还留校在?”

 

  搭话阻断了他毫无目的性的夜游,回头碰见的是束起金色长发的女性,是金的姐姐。秋抱着一叠厚重的文件夹,想来是学校的工作处理尚未结束。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用单音节的“嗯”来答应。泛着说不出口的寂寥,搭话的人当然不是少女,当然不可能是她。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该说不愧是秋么,一语道破。没有矢口否认,他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了。

 

  秋叹了口气,建议般地向他说:“嗯……我现在要把资料放到办公室,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过来喝杯热茶,就当缓解一下情绪。”

 

  “好。”心不在焉地吐出这个字,少女说过的那些奇异的话萦绕在脑袋里,沉重到把思考拖得缓慢。

 

 

【八】

 

  捧着秋倒好的热茶,格瑞随便找了张椅子挨在办公桌边坐下。全身的气力都要没了,凭借着寡淡味道的茶水滋润干涸的咽喉。

 

  “对不起,只能用这个招待你了。本想看看有没有热可可的……咖啡不太好,只剩下这点花果茶可以拿得出手。”秋把文件夹在桌上整理摆齐,一副抱歉的样子对他说。

 

  “不,没关系,挺好的。”带着温暖香气的淡甜在味蕾上散开,他把杯子搁置在一旁,“您……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如果格瑞想说自然是会说的,人并不一定愿意把自己的心事分享给他人。若是你想告诉我的话我非常乐意做一个倾听者,若是不想说我也不会加以勉强。”

 

  关于那个红色运动装黑发少女的话题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就好像是一个只属于他的梦境,一旦要形容却无法挑选出恰当的词汇来。于是格瑞把注意力飘移到了别处,秋的办公桌上摆着形形色色的照片,和弟弟金的合照、教师组的合影、学校大型活动的集体留念……格瑞的视线忽然定格了,那张拍摄学园祭的相片上,穿着黑色西服套装的秋和其他几个教师旁边,站着个他无比熟悉的人物。

 

  散开的黑色长发,翘起的仿佛猫咪耳朵一般的发型,圆溜溜的鸢色眼瞳和开朗自信的笑脸。

 

  照片上的少女举着一块看板,和穿着玩偶服的同学并列而站。

 

  “这张照片是……”他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发出声。

 

  “这个啊,三年前我就职时候参加的第一任学园祭,这是当时的纪念照片。”秋似乎陷入了回忆,脸色凝重忧郁,“说到这个,右边的这个女孩子啊,在后一年的春天遭遇了严重的事故,到现在还没有醒来。格瑞看过那个报道么?学校附近掉下来的广告牌造成伤亡的那次,她原来还是剑道部的主力……是个让人痛苦的事情。”

 

  在雨水被蒸干的人行道和他并排走着,少女絮絮叨叨念着这些本以为无关紧要的话也就是今天才发生过的事。却似乎又隔了好久好久,漫长到跨越了整个春季。

 

  格瑞要做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他把钥匙在手心里反过来,钥匙的正面用胶带贴着块标签,黑色的笔书写着403。让人哭笑不得,是什么年代的人才会把自家的门牌号标在钥匙上啊。

 

  打从开始至今,格瑞都弄不明白少女所想。

 

  春天代表着相遇和离别。

 

  那还不算晚,至少他们还不能算作正式的相遇。

 

  翌日格瑞告了假前往少女指示的家庭地址,依照着钥匙上标明的门牌号按响了门铃。说明来意比他想的要简单多了,得知了少女现住的医院,他匆匆道谢便奔赴向下一个目的地。

 

  穿过柏油马路,信号灯由红变绿,一路走走停停。

 

  和她一起度过的日子鲜明浮沉,记忆顷刻间翻涌而出,连许多那时没有太在意的细节也都随着想起。

 

 他没买额外的探病礼物,在前台询问后跟着带路的护士前去了病房。雪白一片,漂浮着淡淡消毒水气味的室内,病床上的少女静静地沉睡,脑电图的频谱起伏着平缓的慢波。

 

  说是托梦,实际上做梦的人明明是她。在梦境里聚集起的无意识,却又偶然的被他所捕捉到这份漂荡的电波。和捡到漂流瓶里的手稿有点像呢。

 

  哪怕投递者一无所知,也会在拾起这份思念的人那里留下东西。

 

  “我把你弄丢的东西找到了,带给你。”

 

  少女惨白的脸毫无血色,一点都不像他所认识的她。

 

  “你说自己是蝴蝶,我倒感觉更像春蝉。”他对着不会回应的少女慢悠悠地,说着些惹人怀念的话。

 

  “和往常还是有些不同,至少不是连一件事都做不完。”

 

  “春天并没有那么好,却也不坏。”

 

  他想了想,效仿了少女那时的动作,碰触上她的手。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肤色下很是明显,格瑞把另外一只手也覆盖在上面,把那个拴着蝴蝶挂饰的钥匙串塞在了少女的手掌心。

 

  手心有点痒痒的,他从长久的思考中觉察过来。脑电图的频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平稳的峰值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动。

 

  他按响了床头的铃呼叫了医生。

 

  之后长到让人焦躁的时间里格瑞都一个人坐在外边的走廊候诊区,少女的家人有不好意思地提议他可以先回去,可他拒绝了。把背包放在膝盖上,眼皮都快要合拢。又累又困,和春天无关,这一连串的奔波只让格瑞想立刻躺下休息。

 

  但是现在还不行,还要再等一等。

 

  等到他重新被许可见到少女的时候,已经不知又过了几个钟头。病房里站着不少人,忙忙碌碌的医生护士,泫然欲泣的少女的父母,还有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偶般的她。鸢色的眼瞳睁开了,无神地望着周遭,格瑞瞥了一眼,床头放着他刚才留下的钥匙。

 

  僵硬的眼珠转了转,少女迟缓地凝视着格瑞的方向,她的嘴唇动了动,细微的低语声沙哑而断续,部分甚至只有口型。

 

  『蝴蝶,也是会报恩的。』 

 

  在心里默念出声,格瑞感觉眼睛酸涩而难受,他直视向移换了位置的太阳,光线刺到发痛,借由灼伤感作为理由流下泪来。

 

【九】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庄周梦为蝴蝶,庄周之幸也;蝴蝶梦为庄周,蝴蝶之不幸也。

 

  少女不过是个普通的少女,约莫是受热爱漫画与小说、电影的影响,她总有丰富的想象力。奇幻的故事比比皆是:遭遇飞行事故的男学生与闪电化身的少女相依相助,却又意外离别;对杜鹃花化身的少女心怀爱恋的青年;没有思想的充气娃娃一点点感知,认知到爱;半人半蝶的异种少女被某个人类捡拾回家饲养,对他心生依恋……

 

  最后那个故事不是很喜欢,因为作品名和自己一样而好奇卖下的杂志,看完后忿忿不平地闲置下来,干脆丢到了社团活动室的书架上。

 

  少女是没有谈过恋爱的,她只是通过这些作品,去想象一下这种感情的美好。并非是同种族的生物也是可以产生爱意的,他们的爱美好到让人心碎。叫人好生羡慕,又好生悲伤。

 

  如果,如果是她的话,她想要像名字一样变作蝴蝶,在春天的暖阳里自由地,看看能否遇到不一样的邂逅。这种奇特的想法想着想着就被中断了,果然还是算了吧,现实又不是漫画。况且,这样的故事很少有美满的结局,异种族爱情的故事多半都是分别。

 

  广告牌砸下的时候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听到了人群的惊呼,装饰着巨大彩灯的招牌把她整个人都压在了下面,深灰的路面上渗出了暗红色的血。

 

  正值春雨绵绵的季节,那天是个下过雨的日子,从活动室小憩结束后她匆忙之间把钥匙落下了,在回家半路意识到便加紧折返,因松了螺丝钉而摇晃的灯牌正巧就在那时落下。

 

  真是不幸。除了这句评价以外,什么都无法得到。

 

  少女没有因故死亡,遭遇的重击让她陷入了长久的沉睡。没有任何意识的人也会做梦吗?至少她想自己是会的,也许是因为睡得太久,总是与黑暗相伴的她被梦的碎片裹挟,宛若破茧前蝴蝶的蛹。

 

  梦中的她可以像往常一样的自由活动,病床上的她无法动弹。

 

  记忆暧昧模糊,梦里唯一能够想到的是她还要把弄丢的东西找回来,凭着这一点,少女离开了刺鼻消毒水味道的病房,经过熟悉的街道,路过早就被清理干净的事故地点,迈进了记忆里本应前往寻找的校园。

 

  谁也看不见少女,谁都意识不到她的存在。

 

  向任何人搭话也得不到回应,偷偷潜入各种地方也不会被训斥。虽然有趣,却也止不住的感到寂寥。她幽灵般的四处飘荡,又或者现在的她根本就是幽灵的某一种。

 

  欠缺掉的记忆随着春天的结束慢慢恢复,能够想起一切的时候,残留下来的少女也随着一同消逝,回归到了沉睡的躯体内。这毕竟只是无法解释的梦,春日里的幻觉,残留下来的念想。

 

  在春天的起始出现,又在春末的时节消亡。积累下来的经验沉淀到下一次,带给少女的不过是诉说不清的惆怅感。


 下一次,她还是记不清自己最初的目的,还是会重复一样的结果。

 

  这般循环往复的春季之梦,重复了三度。

 

  第三年的春天有些不太一样,少女有了一个能够说上话的人。已经被废置不用的活动室里来了一个少年,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他能够看见她的存在。一个人待久了,会忍不住渴望遇到另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后,会忍不住感叹这样的关系很好。这也是漫画里看来的东西,少女很认同这个观点。

 

  少年是个少言寡语的人,除了剑术以外对其他的事情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但是这没关系,她总能找到说不完的话。他没有嫌弃她很烦,哪怕再无厘头和脱线的聊天都会不声不响的听着。


  这已经足够了。


  和他在一起度过的日子很是开心,积压下来的话一股脑的倒出来,三个春季的寂寞仿佛都跟着她想不起的遗失物一起被淡忘。

 

  春天是很短暂的,一旦结束了,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再等一个春天,虚幻的她还能记住他的事情吗?这样想着,恐惧便浮上来。或许远离他会更好,她说着些纠结迂回,又冷淡的话。可她实在是太过于孤单了,忍不住一次次地跑去找他。

 

  故事里的那些主角也都是这么想的吗?明明知道不可能,却又毫无办法。

 

  弄丢的钥匙就在充满他们日常回忆的地方,模糊记起上一个春季她也找到了它掉在哪里。她在一片吞噬人的黑暗之中伸出手去够,钥匙卡住的位置很不好拿,两手抱住柜子,衣袖上沾到的干涸掉的血迹和脏乱的事故遗留痕迹伴随着她苏醒的记忆一点点显现在这个虚假的身体上。

 

  就算找到了也没用。

 

  强烈的倦怠感袭击了少女,她蹲下身来,在谁也不在的房间里哭泣。

 

  没想到他会来,但这也是最后了,道别的话支离破碎的堵在心中,她在亮起的白光里闭上了眼睛。

 

  然后又是黑暗,黑到无边无际。不能活动的身体禁锢着灵魂,也许这是一个幽闭的空壳,赋予了她一些不完全的东西。

 

  从茧的外侧传来了声音,有人拉住了她的手,那些不找边际的话仿佛不像是他会说的内容一样,手心被人塞了东西,按理说不应该能察觉到的,可此刻她却能够清楚地认知到。金属的铁片质感,还有带着一点体温的他的手掌。

 

  蘧然的蝴蝶从边蒙之态里被拉起。

 

  春天本应该已经过去了,却赶着最后的节点固执地拽住她不愿离去。

 

【十】

 

  长久的沉眠醒来,身体因为僵直还是不能顺利的动弹,知觉恢复得很慢,努力尝试之后只有眼珠能够按照自己的意识自由转动,开闭的嘴唇也不能顺利地好好说话。

 

  医生的询问和父母的关切她都只能勉强地示意自己能够作答。做了一个长久而怀念的梦,就像梦见自己变成蝴蝶一样的不可思议的梦。内容还没等到整理完毕,就已经被现实冲散,遗憾在心间盘旋,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惜。

 

  窗外的暖光带着热温,比起春天更有种快要入夏的预感。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少年是一副陌生的面孔。

 

  她是不认识他的,在她陷入长眠之前的人生里,一次都没有见过。

 

  可是……

 

  不由自主地感到眼眶发热,梦境的残留感促使着她张口发声。

 

  是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说。

 

  她眼见着不熟识的少年移开了视线,想要呼喊他的名字再说些什么,却没办法顺利的想起。没有听过的名字到了嘴边说不出口,她干脆作罢。一种找回了遗失物的心情根深蒂固地扎根于心,她把这份形容不上的心情晾晒在发热的太阳光下,让它与之一起变得温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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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一些废话的时间:想写这个很久了,一个关于春天的,关于蝴蝶的故事。发出来的时候正逢谷雨的前一天,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也马上就要结束了。春天是爱做梦的季节,想必也能遇到很多不一样的新奇的东西吧。就像我想表达的一个邂逅一样

说到蝴蝶能想到很多故事,很多和它相关的典故以及创作内容。文里提到的是一部分,包括标题的内容和文里出现的那个漫画的要素,虽然没有直接写到,但都和女主角的名字有关系。另外提一下那个《凤蝶》的漫画,里面有虫子的内容对虫子感到不适的小伙伴就不要搜索了。

因为跟着一起变忙起来了,这篇之后可能会长时间停更。感觉蛮多想说的,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于是就先结束吧,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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